向晚时分,摇摇欲坠的夕阳在薄薄的云层中隐现。
天色很亮,但天气的燥辣有所减轻。
被室外高温“锁死”在空调房中许多天的的我决定到外面走走。
住所西南侧有一大片丘陵荒地,尽管已被征收,却还未来得及建设,其中长满树丛与杂草;失了土地的已被城镇化的原先的农民,无法忘记以前的生活,便东一块西一块在那里开垦了一些菜地。
有人耕耘的土地肯定不缺小径。因此,走进那块地形复杂的野地,不必披荆斩棘,也总有路让人保持前进。
小米辣重庆持续了超过十天的高温连晴,对地里的庄稼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。茄子、豇豆和红苕藤都显得有气无力,似乎再不来上一口水续命,就只有在地狱里完成结实。
倒是小米辣不嫌弃土地的贫瘠与干燥酷热的天气,果实累累,水灵灵地挂在枝头,让人心生爱意。
当然,如果你尝试过以它入味的云贵川渝菜品,可能就不会被它这“小可怜见”的样子蒙蔽。
荒野日落沿着若有若无的小路,爬上一个荒草萋萋的山坡。“垂死”的晚阳绽放着最后的辉煌。
在金色余晖里,笔直生长的洋蒿如一柄柄刺向天空的利剑,是这荒野中当仁不让的主角;柔弱的青蒿沉默地缩在某株洋蒿之旁,矮矮小小,不仔细观察,很容易将其忽视掉。
野趣越过山包向下走,蜿蜒的泥土小道在簇拥的巴茅间带着行人左冲右突,一直延伸向太阳落下的方向。
有些湿热的空气,在若有若无的轻风中,有意无意地将人笼罩。
穿行于草丛中,远山隐约,并无虫鸣鸟啼,整个人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。
有汗水大颗大颗地流下脸颊。我想起些《水浒》的故事,不是《智劫生辰纲》,而是《三碗不过岗》。
下了山岗,是一整块经过平整的泥石坝子,可能规划修个什么大型楼盘,最终却流产了。
撂荒的土地倒也并非寸草不生,但那么大一块地方没有一棵树,只在边缘部分有些杂草顽强生长,看起来寂寞又凄凉。
撂荒之地在这撂荒之地徜徉半晌,夕阳慢慢就坠入群山的后面。
我选了另一条路回去,道路两侧长满了灌木与杂树。
乡野山路这条路我有些印象,以前甚至还能将车开进来。自从这里面的自然村整体搬迁后,这条乡道也废弃了。无人维护的道路被两侧迅速生长的植物挤占,到现在,已经狭窄得仅能容一人堪堪通行。
不过,走在这植被密实的环境,人类文明的痕迹基本难寻,有一种回归原始自然的即时错觉与假设。
尽管城市对山野的蚕食一直在进行,但总有它力所不逮的地方供我们邂逅,偶尔遭遇,我们的心灵便神奇地闯入遗忘时光中的某一刻。
生命与岁月终究背道而驰,客观规律的冷酷无情有时候必须以感觉上的如昔温情加以抗拒。
存在不需要讨论,但一定要灌输以意义。
我想,这原野唤醒了我对从前的怀念与惋惜,应该归纳进存在的意义。
剧本杀我像过去的自己一般穿行于暮色里,就像小时候的自己为了看一场露天电影翻山越岭。
在天边晚霞的映照下,我突然窥见路边山坡上隐隐约约站着几个人。
忍不住定睛细看,一股寒气瞬间从脚板心升起。
那是几个成衣店抛弃的塑料模特,被开垦的居民搬进他们的菜地,当作稻草人吓唬啄食果实的野兽飞禽。
原谅我在此时强烈地想起《鬼吹灯》的开局,“我爷爷”搬回家的纸人,与这山林中的模特有异曲同工之趣。
它们身上套着五颜六色的衣裳,像僵尸一般站立出瘆人的恐怖诡异。就像一出密室逃生剧本杀里的NPC,只不过把故事发生的场地,搬到了这荒山野岭。
丛中男模我按捺着自己走近它们的冲动,只是把手机镜头拉近。
白色裤子,红色上衣。一个高大挺拔的模特面无表情地立在草丛里,无论怎么调整焦距,也看不清它的表情。
一只颜色鲜艳的救生圈吊在它的旁边,风吹日晒,有些褪色。
气温很高,我却分不清自己流淌的汗水是因为热还是因为“冷”。
在褐色的泥地里并排蹲着两个缺胳膊断腿的不着寸缕的模特,看起来反而比衣冠楚楚的模特更加让人放心。
看久了,心头的恐惧慢慢散去。但却多了份没必要的担心:设若有人半夜三更打这里走过,在明月的照耀下会不会吓得丢魂失魄?
美女在这科学城的“荒郊野岭”,傍晚遇见的“野模”真有些吓人!
我下意识地三步并作两步,很快转出了这段草木葳蕤的土路。前方,走着位身材窈窕的黑裙美女。更远处,建筑工地上塔吊林立。
我看见天空有乌云汇集,一场全重庆人都渴盼的大雨,即将酝酿成形…